没了中国人,泰国旅游会损失多少钱?
本文不对泰国是否安全下整体判断,同时不包含任何对是否可以/值得去泰国的引导。
随着演员王星从泰国返回国内,这起跨越了三个国家的绑架案相关舆论逐渐平息。
但是这个案件传达出几个强烈的信号:1、缅甸的电诈园区依然猖獗,仍有很多中国人被困且受害人数在不断增加,2、电诈团伙的作案目标从广撒网进化到了精准筛选,定向诱拐,3、泰国已明确是缅甸电诈园区绑架中国人的中转站,且这个绑架链条从机场就启动了,并非网传的需要去偏僻的地方才会遭遇风险。
舆论漩涡的中心是泰国,有媒体报道,王星事件已经引发了泰国旅游的退订潮,泰国春武里府旅游协会会长萨尼特表示,30%至40%的中国旅游团取消了该地区的酒店预订。
尽管有很多华人游客现身说法,表示泰国旅游在遵守某些规则的情况下比较安全,但是对更多还没有去的游客来说,在不能确定是否真正安全的情况下,是不是非要去冒这个险?
有人提出如果中国人都不去,泰国旅游行业遭受巨大损失,泰国才会重视这个事情,虽然这种情况不太可能真实发生,但是中国游客对泰国来说意味着什么,是一个值得一探的问题。
▍1/4 游客出境选泰国,中国人图什么?
中国人有多爱去泰国?
受社交网络影响,很容易形成一种错觉,就是日本是中国出境游第一目的地,在小红书上,无论是日本签证、日本旅行攻略还是旅行清单,日本的笔记数都远远高于泰国,但是,泰国可能才是中国游客的最爱。
文化和旅游部发布的《2024年全国旅行社统计调查报告》显示,在 2024 年前三季度,全国旅行社出境游人次最多的目的地国家/地区中,泰国连续三个季度高居榜首。
除泰国外,进入过前 5 的国家/地区为:中国香港、中国澳门、日本、越南和韩国。在第二和第三季度,日本后来居上跃居第二,第三季度韩国跃居第四,但是泰国始终牢牢把持第一宝座。
特别是在第一季度,出境旅游人次中,有 24%的人选择了泰国,第二名中国香港仅占 13%,算下来平均每个季度有 64.4 万中国人去泰国旅游。
不同的报告呈现出了类似结果,中国旅游研究院发布的《2023年上半年出境旅游大数据报告》显示,除了中国香港和中国澳门外,泰国是大陆旅客出境游的首选。在部分数据中,2024 年日本反超泰国成为首选。
对泰国来说,中国也一直是最近几年入境游的第一大游客来源国,2024年1月1日至12月29日期间的国际游客来源,依序为中国670万人次、马来西亚493万人次、印度212万人次、南韩186万人次,以及俄罗斯172万人次。
2024 年势头尤其迅猛,赴泰中国游客同比增长了 91%,在泰国的外国游客中占比 19%,也就是说每 5 个外国游客里就有一个中国人。
为什么中国人偏爱泰国?
因为泰国就是一个大型旅游自助餐。
泰国非政府机构Tourism.co.th发布的《泰国旅游报告》显示,推动泰国旅游增长的关键因素包括地理多样性、文化遗产、美食和温暖的热带气候,尤其是其探险项目,包括北部省份的丛林徒步、甲米的攀岩,斯米兰群岛的潜水等,泰国的探险旅游业以每年 15%的规模增长。
其次得益于丰富且优质的自然资源,生态旅游也贡献了10%的旅游收入,浮潜、水肺潜水、跳岛游等海滩旅游项目吸引了约 60%的国际旅客。
泰国的文化和历史景点也非常丰富,大皇宫、卧佛寺、大城府古城遗址、清迈古城等文化历史遗迹每年接待游客超过 1000 万人次。
养生和医疗业是一大卖点。传统泰式按摩等养生旅游在过去 5 年增长了 20%,因为价格便宜技术过硬,医美项目主导的医疗旅游以每年 14%的速度增长,2023 年有超过 200 万游客去泰国做医疗项目。
可以说泰国游覆盖了旅游所想体验的几乎所有方面。
但是现在问题复杂化了,因为多了一个缅甸。
随着王星事件的发酵,关于泰国安全性的种种说法开始甚嚣尘上,无论真假,这些舆论已经直接影响到了泰国旅游,部分旅行社正在经历退单潮,部分商业活动如陈奕迅泰国演唱会,赵本山 “欢天喜地中国年” 演出等也被陆续取消。
“不要去泰国”的呼声愈演愈烈。
▍泰国可以失去中国人吗?
如果极端情况下,没有中国人去泰国旅游,对泰国来说意味着什么呢?
首先是旅游收入。
旅游业是泰国的支柱产业,其在 GDP 中的占比高于印尼、菲律宾等东南亚其他国家。
旅游业的收入主要构成为国内旅游和入境旅游,2023 年泰国 GDP (国内生产总值)为5149 亿美元,其中旅游业整体收入约 579 亿美元,占比 11.2%,入境旅游带来的收入为 1.2 万亿泰铢(约合 344.5 亿美元),占比 GDP 的 6.7%,占整个旅游业的 59.5%。
巅峰时期的 2019 年,外国游客创造的收入曾占到泰国 GDP 的 11.9%,现在的情况还没有恢复到疫情前的 60%。
这里面中国人贡献了多少呢?
假设各国游客购买力相当(起码中国游客的购买力不比大多数国家差),中国游客占比 20%计算,代入 2023 年的数据,如果失去中国游客,泰国将损失 2400 亿泰铢(约合 69 亿美元)的旅游收入,占 GDP 的 1.3%。
看上去不大,但是泰国2023 年 GDP 的同比增长点也就只有 3.9%。
这当然不符合泰国的预期,2023 年泰国政府新制定未来5年旅游业发展蓝图,其中一个目标就是到2027年,旅游业占 GDP的比重不低于25%。
而且总体来看,泰国的 GDP 从2000 年后一路高歌猛进,直到 2020 年的疫情,泰国急需旅游行业的复兴来提振整体增速。
而 2025 年开年,新一轮的缅北电诈风波无疑会让泰国旅游雪上加霜。
其中最骇人听闻的数据就是每年有 7 万华人在泰国被贩卖,所以这个数据是真的吗?
▍每年有 7 万华人从泰国被卖到缅甸?
这个网上普遍流传并被很多正规媒体广泛引用,既不能确凿证伪,但是也无法证实。
根据部分媒体报道,这是 2023 年泰国警方公布的数据,但是通过泰文和英文搜索,并没有搜到相关数据,且所有中文媒体的引述中,既没有发表时间、场合、人物,也没有统计口径,更像是以讹传讹的结果。
在社区网站 Reddit 的泰国区,专门有一个帖子讨论这个数据的出处,经过各种考证后也没有找到可靠出处。
其次这个说法本身就包含多个版本,一说每年 7 万人失踪,一说 7 万人被贩卖。同时“每年”的说法说明是多年的平均数据,但是2020~2022 年因为疫情原因,几乎就没什么中国人去泰国,如果只是 2023 年的数据,“每年”的概念就不成立。
2023 年入境泰国的中国游客共计 351 万,如果 7 万人被贩卖,意味着每 50 个人里就有一个被贩卖,如果分母算上定居泰国的华人,大约每 171 个华人中就有一个被贩卖。平均每天有 192 个华人被卖,但是大多数在泰华人已经融入了泰国生活,说泰语,取泰姓,他们甚至不一定能说流利的普通话,对电诈组织来说,不应该是贩卖的首选。
如果确实是这个规模,不可能中外媒体的报道都仅限于这个“来自泰国警方”的模糊引述。
美国监控与打击人口贩运办公室(Office to Monitor and Combat Trafficking in Persons)发布的《2024 年人口贩运报告》显示,2023 年全球已确认受害者身份的人口贩运总计 13.4 万人,其南亚和中亚加起来 5 万人。
如果这 7 万人不是被贩卖,而是失踪,可以默认都去缅北了吗?也很难。
首先失踪的原因很多,除了绑架,包括自愿失踪(离家出走、逃避债务、躲避执法等),非自愿失踪(精神残疾、事故等),以及因为自然灾害等原因失踪。如 2004 年 12 月印度洋沿岸地震造成了印度尼西亚、泰国、印度等 11 个国家至少 25 万人失踪。
另外如果按照失踪人口计,这个数据存在很大水分,以英国为例,统计数据显示英国每年有 18 万人报失踪,但是其中 80%可以在提交失踪报告后 24 小时被找到。
美国2021 年报告失踪人数为521,705人,其中有82%的人在一年内被找到。所以报失踪案件本身不能等于失踪人数。
那么这意味着泰国安全吗?也不是。
▍消除人口贩运 未达最低标准
美国监控与打击人口贩运办公室(Office to Monitor and Combat Trafficking in Persons)发布的《2024 年人口贩运报告:泰国》(以下简称“泰国报告”),按照《人口贩运受害者保护法》将消除人口贩运的努力程度和结果划分了等级,泰国为二级,即政府尚未完全达到消除贩运的最低标准,但正在做出巨大努力以使其符合这些标准。
泰国努力了吗?努力了,包括增加人口贩运调查和起诉的数量,对涉嫌同谋的官员进行调查,设立了 13 个受害者识别中心等,2022 年专门拨款4.4亿泰铢,用于预防和打击人口贩卖,2023 年联合中国、缅甸警方参与捣毁了电诈窝点。
但是从结果看成效不大。
“泰国报告”直截了当地指出了泰国在消除人口贩运上存在的问题,包括:无效的劳动监察和面谈导致很多受害者未能被识别及救助;将外国受害者安置在移民拘留中心,并因为他们参与非法行为而对其进行逮捕,由此受害者被定义为了犯罪分子;同时泰国各地为受害和提供的服务质量参差不齐,腐败和官员传统行为也起到了反效果。
报告专门指出,泰国一些政府官员直接参与人口贩运犯罪,一些当地警察向检察官隐瞒信息以保护人贩子。一些政府官员收受贿赂以为人口贩运提供便利。早在 2017 年,泰国曼谷一家法院就判处了 62 名被告参与跨国人口贩运、暴力拘禁致人死亡等罪名,其中包括陆军中将玛那·空办、两名政府官员和其他一些军官。2022年,有35名政府官员因参与人口贩运被泰国政府调查,从 2024 年的人口贩运报告看,类似的事情还在持续上演。
就在这种局面下,被解救的中国演员王星还被泰国国家警察总署督察长塔查猜要求用英文和中文说出“泰国很安全,以后有机会还想再来”。也是为了尽可能保住旅游业的命脉,但是用力过猛反而适得其反,引发国内网友的强烈质疑。
王星事件目前仍在发酵,其是否受到泰国警方威胁,回国后为何噤声等问题成为中国网友的关注焦点,而这一事件的影响至少会影响第一季度的数据,2025 年泰国预期的中国游客量是 900 万人次,其中有不少可能被日本和韩国捡漏。
参考资料
泰国:2024年赴泰外国游客超过3500万人次.中新社.2025-01-06
泰国国家旅游局:2021年泰国入境游客仅创造240亿旅游收入,德国成最大客源国.中国国际贸易促进委员会.驻泰国代表处.2022-02-15
2024年第三季度全国旅行社统计调查报告.中华人民共和国文化和旅游部市场管理司.2024-12-24
泰国1至11月初入境游客突破740万人创收2600亿.中华人民共和国商务部.2022-11-15
“夜魅力”显现!泰国旅游迎来大幅增长,旅游收入同比增长44%.环球时报.2024-01-13
为复苏旅游业 泰国对华免签政策拟长久化?.21世纪经济报道.高江虹.2023-10-23
泰国总理到机场迎接中国游客.人民日报.2023-09-25
“来源国、目的地和过境地”,泰国人口贩运的残酷一面.南方周末.王航.2025-01-10
增航班数量!2025年泰国冲刺900万中国游客目标.泰国头条新闻社.2024-11-27
Value of revenue generated from international tourists in Thailand from1st quarter 2020 to 4th quarter 2022.statista.com.
THAILAND TOURISM REPORT.Tourism.co.th.2024
2024 Trafficking in Persons Report: Thailand.Office to Monitor and Combat Trafficking in Persons
Global Report on TRAFFICKING IN PERSONS 2024. United Nations.2024-12
本文来自:赤狐新消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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